模糊间,流莺隐约听到大国道在跟淳于扬柳说些什么。
她听得不真切,只觉得浑身发木,感官像是被麻痹了,最后连听觉都变得遥远起来。
即便是成了妖鬼,她也从未有过这样虚无缥缈的感觉,躯壳越来越重,魂魄却越来越轻,犹如天地阴阳般,生生被割裂了开来。
流莺觉得惊恐,可喊也喊不出来,动也动弹不得,活像是被鬼压床了。
挣扎间,她实在抵不过被抽取了魂魄的困意,眼皮子颤了颤,还是不情不愿地合上了。
流莺似是坠入了混沌之地,失去了一切感知能力,听不见,看不到,只有无尽的漆黑与漫长。
就在她以为自己可能永远醒不过来时,恍惚间,却是听到了树爷的声音:“六娘,六娘?”
树爷死前刚刚三十来岁,不知是被贪官杖毙时喊伤了嗓子,还是本身音色便是如此,声线中包含沧桑与磨砺,偏偏又有两分淡泊,仿佛已经看开了世间红尘。
流莺做鬼的十数载,旁人瞧不见她,她每日醒来说话最多的,便是树爷了。
如今听到他的声音,倍感亲切,那惶恐失措的感觉倒是减轻了不少。
许是感觉到她动了动,树爷又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六娘,你醒了吗?”
这次流莺确定了自己不是幻听,她倏忽睁开了眼,刺眼的光令她下意识别开了头。
她足足缓了片刻,才重新睁开眼,纤长的睫毛轻颤了两下,看清了面前的人。
不是淳于扬柳,也不是树爷,而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青袍道士。
他端坐在木墩上,盘着双腿,似是在打坐。瞧见她醒过来,道士抬手掐着下巴上的胡须,似笑非笑道:“很失望?”
“我刚刚听到了树爷的声音……”流莺开口第一句话,没有回答青袍道士,也没有开口就询问淳于扬柳的下落,她直勾勾看着道士:“你见过树爷了吧……树爷在哪里?”
显然道士也有些惊诧,他以为流莺那般在意淳于扬柳,之前甚至不顾他的告诫,附了死人身跑到京城去救人,醒来后也该是先问淳于扬柳在哪里才对。
他刚刚准备好的说辞,都被流莺不按套路出牌的问话打乱了。
好在道士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又恢复了那副笑吟吟的样子:“他在他该待得地方。”
“你把树爷给收了?”流莺扭过头去,朝着那颗大槐树看去,面对熟悉的小院,她显然并不意外。
陷入沉睡前,流莺曾思考过自己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得出的结论便是自己离开本体太久,怕是遭到反噬了。
她既然能醒过来,定是淳于扬柳想法子将她送回了家。
她没有问淳于扬柳,而是先问树爷的下落,便是担心眼前的道士,不分青红皂白将树爷给收了。
树爷到底与她不同,他死后怨气过甚,成了地府不容的恶魂,硬是拖着残破的魂,跑去向糟蹋了他妻子的歹人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