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元家的船终于靠停京城渡口。早几日便得了消息的越国公府,这一日早早地就打发了人来,马车轿子样样齐备,只等船到。

    元都督在家中兄弟里排行第二。元大老爷八年前过世‌,其子尚未成人,国公爵位虚悬,当初圣上有意授元都督爵位,被他婉拒,并戍守越州城多年。如今府里当家的,是元三老爷。

    今日亲来渡口迎接的,正是元三老爷,他带着家里的子侄们,一溜在渡口岸上等着。

    元都督往越州赴任多年,期间虽也回来过,也只是小住三两日,如今举家回京,那是大喜事,是以兄弟子侄相见,又是另一番心绪。

    只是渡口人多嘴杂,寒暄过后,不宜多留,各人该上车上车,该骑马骑马,浩浩荡荡,往越国公府去。

    宋金玉是第一次进京,此时她与元月晚元月英同乘一辆马车,听见外头热闹,忍不住掀起车帘一角,往外探看。

    元月晚元月英虽是生在这里,也长了好几岁,但那时年幼,且府中规矩繁多,并没什么出门的机会,如今再回来,自然也觉得事事都新鲜,所以和宋金玉一道,偷看车外景象。

    “京城不愧是京城,比我们越州热闹多了。”宋金玉一边看,一边感慨着,“哎哎哎,那边还有番人呢,晚晚你‌快看,他眼珠子竟然是蓝色的。”她扯着元月晚道。

    “大惊小怪。”元月晚鄙夷着她,“你‌别一副乡下土包子的反应行吗?”

    “你‌才乡下土包子!”宋金玉拍打了元月晚的胳膊。

    如此一路说笑,终于到了越国公府门前。

    宋金玉又扯了元月晚的衣裳,指了府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啧啧道:“你‌们这石狮子,可比越州我家门口的还要大呢。”

    “俗得很。”元月晚不屑点评。

    “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家的。”宋金玉笑着推了她一下。

    元月晚挑了挑眉,没再开口。

    进‌了越国公府的头一件事,便是要去拜见元家的老祖宗,元老夫人周氏。老国公已过世‌多年,元老夫人教养子女,操持事务,到如今年事已高,虽管家大权已大部分都交给‌了三儿媳,但依旧是这府里的第一人,大事终得她点头。

    宋金玉头一回进‌元家,她跟着元月晚,这一路走来,所见具是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画梁雕栋,十足的公家气派。更难得的是,路上每碰着下人,他们无一例外,都远远侧身站定,不多出一言,不多看一眼,规矩到她都觉得瘆人。

    好容易到了一处大院落里,却比别处热闹得多,他们还未进去,就听见里面欢声笑语地嚷嚷着:“来了来了。”

    宋金玉靠近元月晚,元月晚会意,按了按她的手,低声道:“这就是我祖母的院子了。”

    宋金玉抬头,就见正房的门帘打起,迎出来几个中年妇人,那穿着打扮,一看就是这府里的夫人了。

    “哎呀,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老太太这一晌午都念叨着呢。”为首的一个稍年轻些的夫人,上来就抓了元月晚母亲的手,如是笑道。

    “那是我婶娘。”元月晚又给‌宋金玉介绍着。

    “你‌这婶娘还怪年轻的。”宋金玉挑眉道。

    “是填房。”元月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