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酒楼里待到大半夜才散了,林成佑和魏子延送宋一成回家,吩咐车夫将夏遇送回家。

    宋一成喝的太醉了,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人给扛到楼下坐进马车。

    夏遇看着从缝隙钻进来风吹得烛火摇曳,深邃如墨的眸子里涌动着幽幽光芒,坐了好一阵才不紧不慢地下楼。

    进来收拾的小二笑着说:“夏公子,林公子临走的时候让备了些菜,已经打包好了,您可别忘了带上。”

    小二背光而站,脸上的笑容里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轻视,夏遇虽难堪,只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离开,即便他不回嘴,还是能听到:“攀上高枝就是好,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桌。”

    夏遇笔挺地脊背僵了下,每一步都走得稳健,脸色隐在黑暗中被光亮照到的冷漠让人为之一怔。

    雪依旧在下,马车在宋府门前停下,睡眼惺忪的家丁赶紧出来迎人,林成佑和魏子延正发愁要怎么把人给弄回去,醉醺醺的人居然自己醒了,眼睛眯成一条缝,面色潮红,也不要他们扶,跌跌撞撞地往院子里走。

    林成佑本来想着他到家了,他们也该回去了,还没开口就见宋一成没站稳滑了下,四脚朝天坐在雪地里,气氛顿时陷入沉默。

    宋一成从雪地里爬起来,继续摇晃着往他住的院子走,虽然途中又摔了几次,还有一次磕到了脸,黑夜中没人看到。

    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走到房门前,他往后面看了一眼,迷离的视线中有几道模糊的人影,仔细辨认一番确定林成佑和魏子延没走,傻呵呵地笑起来:“我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是怎么收拾她的。”

    林成佑摸了把脸,他们当初不是说好不提这一茬了吗?宋一成居然到现在还没忘,他们两个到底是外人,今天要是让弟妹丢了面子,这往后见面多尴尬?偏偏宋一成又是个固执到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这么一通叫喊肯定给弟妹听到了。

    倒不是他们怕程璐,实在是觉得这女人太过可怜,为了这个混账一次又一次地掉眼泪珠子。男人虽爱花天酒地,喜欢世间繁花,但是谁是真心他们是看得出来的。要说宋一成坏?倒也不是,他就是爱玩了些,宋学进都五岁了,他自己还跟个孩子一样,心里不装事。唯一能放心的是他不喜欢外面的那些庸脂俗粉,从没和谁有过不清不楚地牵扯,也不用怕哪天听人说在外面养了个小的或是抬回来个人。

    魏子延走过去要拉宋一成,却被甩开,只见宋一成摇摇晃晃地走上台阶到门前,两手撑着门往前推,奇怪的是竟然推不动。又试了两次依旧纹丝不动,这才反应过来,程璐居然把他给关在外面了。

    宋一成硬是被气到酒都醒了,撸起袖子叉着腰拍得门震天响。

    林成佑赶紧上前将人给拽开,大晚上的发什么疯,却也忍不住想笑,这个弟妹可真是有趣的紧,怪不得宋一成被气到借酒浇愁,不光打骂现在居然连房门都不让进了。

    “这么晚了,人早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宋一成奋力挣扎着毫不在意自己此刻丑态连连,非要冲进去找程璐讨个说法。

    其实程璐哄宋学进睡着之后久久无法入睡,外面的风声呜咽,雪花无情地拍打着窗。

    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出梦中男人眼里苍凉和绝望更有浓浓的懊悔,两人和离的那天,向来潇洒肆意的宋一成俊脸灰败,眼睛里黯然无光,像是个提线傀儡木然地在和离书上按下手印。

    原主泪流满面,生死攸关之际依然不舍:“我爹拿程家全部的家财才换了我和学进活命,一成,你我夫妻多年,这世的缘分兴许断了。但是我保证,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救你出来。一成,你不要怕,一定要活下去。”

    宋一成最后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沙哑:“苦了你了,成亲这么久你一直为我的事操劳,一天好日子都没过成,现在又被我害成这样,别哭了。以后你和学进好好的,如果真有沉冤得雪的那天,夫人,我定将亏欠你的全数补上。”

    可惜后来宋一成死后不过被人用一张草席草草裹了丢去乱葬岗,尸骨无存。

    夜色漫漫,她小心翼翼地下地,披上衣服摸索着在桌边坐下来。

    宋一成在外面借着酒劲说的那些话她全都听到了,也听到他的好兄弟苦口婆心劝说,他胡搅蛮缠的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