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前些日子和他聊起生死观念。

    他说:“这辈子我猎杀了许多本有自己生活的牲畜野兽,要说最对不起最无奈的,也是它们,我学艺不精,辟谷术断绝不了我凡人的欲念,口舌之欲总是作祟,我想着既然无法成仙,那及时行乐也不错,加之在这荒原里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所以平日里打打猎来消遣时间......我明白自己的罪孽,所以从来都只猎自己需要的野兽,仔细地烹饪了,慢慢地享受。若是我有一日遭遇不幸,希望有人能将我的尸体放在森林里,让那些饥肠辘辘的野兽们将我拆了果腹,就算是......是我没多大意义的回报吧。”

    千意琅没说话,用木棍挑着炭火。

    “不过我吃了这么多肉,自己身上也不够三百斤的,这买卖属实有点亏了。”师父摸着后脑勺,嘿嘿地笑。他蹲在千意琅跟前逗他:“小子,要是我死了,你直接把我往林子里一丢就好——”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千意琅要堵他的嘴,“我找到渡草就要回去了,你在这里等我追到人回来看你。”

    “你可记得回来,不要到时候温玉在怀忘了你北方的老师父了!”

    不曾想当日一句玩笑,今日成了真。

    唯一能替他收尸的,真是自己。

    千意琅知道自己不能再想,想深又要陷入无底痛苦深渊,他只能让自己强打精神,将师父的尸身放在温暖的木屋内,用一床棉被裹住,后忍着泪意,收拾好木屋内两人共同生活两个月的痕迹。

    还没有放进柜子里的棉衣、随手放在门前的弓箭和箭筒、桌上堆叠的碗筷......

    他把一切都整理好了,再从仓库中拖出一架雪橇,背着师父走出门外,将他仰面平放于上,用两根麻绳缠在雪橇脚上,就这么将他拉到附近的林子里。

    许是问到了尸体的气味,已经有绿色的眼睛在不远处伺机而动。

    换做平时,千意琅已经拉弦射出夺命封喉的一箭,可今天他没有任何的心情。将师父的尸体放在雪地里,他跪了下来,在雪地里重重地朝他磕了三个头。

    抬起头的时候,黑发沾满雪粒。

    “师父,弟子无能,欠您太多,今生今世无法回报,只愿有来世,您我为父子,我服侍您你一辈子。”

    他撑着膝盖颤颤巍巍站起,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木屋,背上佩剑和行李,朝着黑鸟盘旋的林子处,留下悲恸的最后一眼,抹去眼角的泪水,推门而出。

    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拿起门边师父的弓箭,挎在身后,然后迈开腿奔跑起来。

    跑,一直跑,就这样将脚印,留在皎洁无暇的雪地里。

    他哪里敢回头看啊。

    到了夜晚,风雪又会降临,填补他留下的上千凹坑,将化掉的雪层又堆叠成膝盖的高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掌苍云天的看门弟子争在傍晚时分,突然感受到一股异样的灵力波动,登时警惕起来,去传了内门师兄。

    三长老听闻有高修为的仙友来临,急忙走到门口,迎接此人。

    可见到那风尘仆仆的弟子,满脸疲惫向他颔首,愣在了原地。

    这不正是几个月前来到掌苍云天研学的冥泽湖弟子千意琅么?他在掌苍云天住了不到半月,便以有重要事要去处理而匆匆离开,如今回来,竟已是金丹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