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太宰治锤着自己在油桶里弯折得疼痛的后腰,慢吞吞的踱步到那具尸体旁,弯下腰端详着脖颈处那个伤口。

    “很谨慎嘛。”

    --尸体上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而最明显的刀伤也被毁掉了。

    没有值得关注的东西,黑发蓬松的青年很快又直起身。此时此刻,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他嘴角的一丝笑意也很快的淡去,没有被绷带遮住的另一只茶褐色眼眸里流露出冷淡又厌倦的神色。

    这让他看起来有种薄冰一样锋利的脆弱感,仿佛轻易就能打碎。但是,虽然如此--想要改变他的人,一定也会付出代价,并为之流出鲜血吧。

    手机在口袋里发出震动。太宰治把它摸出来,垂下眼看着屏幕上的名字。

    “喂?”声音重新变得轻缓,像轻飘飘的羽毛一样:“森先生?”

    “太宰君。”森鸥外的声音隔着电话,隐约有些模糊--大约是上次入水的时候泡坏了?太宰治悠闲地想。

    “……没有想到保险费冲突这样的小事情竟然会如此严重呢,竟然让太宰君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处理。需不需要派人去帮忙呢?黑蜥蜴一定会很乐意吧。”港口Mafia首领的话语里透着对下属的关心,只是听着就似乎能看到他脸上温和的神情,以及那双似乎永远笼罩在阴影里的暗红色眼睛。

    假惺惺的关怀。

    因为对彼此的心知肚明,变成了一种双方默认的暗语。

    真是令人--

    恶心啊。

    太宰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但他鸢色的眼瞳依旧像冬天的河水一样冰冷。

    “嘛,很好解决哟。”他的声音重又欢快起来,脚步在地面上溅起细小的灰尘:“首领的照料真是令我感激不尽呢,不过如果回去解决公务的时候能吃到热腾腾的蟹肉煲,想来即使一口气解决掉山一样高的文件也没有问题吧?”

    生锈的零件、空了的机油罐、折断的钢管。杂物稀里哗啦落下,最后那把被芥川扔进去的轻机枪从中露了出来。

    太宰治拿着枪翻看了两眼,在弹匣上找到了莒火会的家纹。

    一个粗糙的火鸦纹样。

    横滨是日本传统与外来文化碰撞的前线,港口Mafia中虽然有红叶这种坚持传统服饰的干部,但总体的制服、结构和观念都还是西化的。而在他们之外的横滨其它的小帮派则大多奉行古老的家族制,即使成员们使用的都是最便宜最劣等的武器,也要坚持用刻刀在上面刻上所谓的‘家纹’。

    太宰治用拇指抚摸着那个边缘粗糙的火鸦家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

    --冠以家族的名义,就真的是一家人了吗?

    轻机枪被抛起到半空,在落下的途中便开始解体,瞄准镜、枪管、枪托纷纷落地。白皙的手像变魔术一样迅捷,几乎看不清如何动作,但收回的时候那个刻着莒火会家纹的弹匣已经落在太宰治的手里了。

    枪支的零件散落一地,还没有使用的子弹滚落到死者灰白色的手指旁边。太宰治从死人的头上跨过,仿佛脚下只是一堆最普通不过的垃圾。

    --愚蠢的人献上了真心,最终却不过是别人手里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