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着火焰的巨大锯锤碾压在他身上。透过火焰和黑烟,他听到自己肋骨整排折断的声音。

    他躺在无尽的血与泥浆中,浑身脏污,不断抽搐。晶亮的涎水从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又把他自己呛到。他痛苦地呛咳着,听着自己肺里的浊音,手指徒劳地在地上抓挠,深深陷入冰冷的血中。

    舍曲林。

    他在心里念诵面前这个猎人的名字,像被拖进黑暗的人伸手抓向门缝里最后的一线光亮。这让他感到愧疚和惶恐,却也是唯一能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还活着的事情。他现在和被他杀了的阿梅莉亚主教同病相怜,这短短的一个词和她的挂坠一样,是把他的理智吊在发疯边缘上的一根丝线。

    林……

    电锯锤重重的砸下。

    呼啸的风声里,他竭尽全力侧过了身。带着利齿的绞肉机器擦着他的脸砸在湿润的泥地上,已经麻木的神经又撕裂一样疼痛起来,血和泥水一起溅在了他的侧脸上。

    “芥川龙之介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我不知道。”

    他趴伏在地上,咯咯的大笑起来,声音嘶哑得像乌鸦在狂叫。折断的肋骨碎片已经将他的肺扎成了一堆烂肉,于是血随着胸腔的颤动从口腔和鼻孔一股股的淌出来。

    他被呛得不停咳嗽,再说不出一句话。

    一只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揪着他的头发,粗鲁地把他从泥地里拽了起来。他斜起仅剩的一只眼睛,越过对方的肩膀看到了那把名为洛阳的刀。

    那把双刃的异形长刀被这个人当做战矛投了出去,深深的斜插进了他曾经教友的颅顶,只露出末端的短刀。他到现在都记得对方掷出这把刀时的样子,比起堕落在鲜血中的教友,那时候的舍曲林更像是一头野兽。

    圣职者怪兽灰色的脑髓顺着刀尖滴落,而它背后的桥塔上同样流下了瀑布一样的污血--洛阳穿透了它整个后脑,像标本针一样把它钉在了横滨港湾大桥上。巨大的鹿型怪物的尸骸因此保持着屈膝的姿态,灰白色的肮脏毛发在海风中飘动,仿佛也畏惧于嗜血猎人的疯狂。

    “你还没有瞎掉啊。”舍曲林嘶哑着声音说。

    他转动着眼珠看向男人的脸,在狩猎中他竖起了披风的硬领,把自己苍白的面容隐藏在了高高的黑色尖领后。但即使如此,那对熔金一样明亮的眼睛仍然在帽檐的阴影中燃烧,里面的神色寒冷。

    “是谁--派你在这里阻拦我?”

    男人的声音轻得像一根飘落在水面上的羽毛。

    “不知道。”他不加思索地说出这句话,感到一种没来由的欣喜。于是他咧开嘴笑了,血和涎水顺着被打碎的下巴流淌。

    下一刻,他像垃圾一样被松开,重重地丢在地上。舍曲林举起了名为电锯锤的处刑武器,雕刻繁复的巨大圆盘转动起来,鲨鱼牙般的钢齿上冒出火花。

    --骨头被绞断,血肉从碎肉机里挤出来,但疼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黑暗像湿润的手指似的捂住了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