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日天气晴。

    今天的阳光是格外的灿烂,适合出海远游,也适合小朋友们外出游玩,大概是节日又赶上周末的缘故,路上更是大排长龙的堵塞到快要交通瘫痪的地步。

    钟如一最恨堵车,眼看着前面路口的绿灯快要变成红灯,而驾驶座上戴上了墨镜的一只眼却丝毫没有加速通过的意思,果不其然,他们最终还是在信号灯变为红灯的那一刻在斑马线前停了下来。

    “哥们,不是这样吧?就踩一脚油门的事情,乌龟都跑得比我们快。”他稍微坐直了身子朝前面的驾驶位探过半张脸,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眼面无表情的脸孔,钟如一又挑了挑眉,“要不你下来换我开?”

    脑后传来一声嗤笑,揣着手坐在他身侧的贺佳辰凉凉开口:“阿占开车稳妥,你手都残了一只还要危险驾驶?”

    钟如一重重的坐回座位,抬起自己被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右手在贺佳辰面前晃了晃:“是啊,贺老板,我都残了可以不可以申请工伤调休?”

    贺佳辰微微翘起嘴角,哪里看不到钟如一眼底的戏谑,他抬手握上对方缠着绷带的手掌,紧紧地,不容反抗地,哪怕对方并没有退缩的动作,他却更加用力的握住这只手,直到洁白的绷带渐渐地绽放出丝丝缕缕红色的纹路。

    贺佳辰着迷一般的痴痴凝望着眼前握在手里的,这一片洁白上绽放着的鲜红,掌心传来的温度仿佛可以让人感受到男人那跳动着的蓬勃而又旺盛的生命力。

    钟如一晦暗不明的目光渐暗,有那么一刹那,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短暂而虚幻的快感里走向死亡的男人,掌心传来的疼痛又是那样的真实,就在他准备打断对方这魔怔一般的出神之时,贺佳辰已经松开了他的手。

    “至少今天不行。”

    钟如一握住自己微微刺痛的右手,轮廓深邃的脸庞上露出一个“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忽然听见前面驾驶位上传来一声“坐稳了,”紧接着只看见绿色的信号灯刚一亮起,他们所坐的这辆低调而又不显眼的面包车便以跑车的速度冲了出去——

    阿占驾驶着七人座的面包车一路穿街走巷的弯弯绕绕,时不时再来个急转弯或者是毫无预兆的变道,只听见车外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而那些被吓出一身冷汗的司机们的谩骂声很快便被他们甩到脑后。

    而戴着墨镜坐在驾驶位的阿占依旧是那副闷不吭声的样子,游刃有余的抡着手中的方向盘,完全是把城市的主干道当成了赛车用的跑道。

    贺佳辰系紧了身上的安全带,显然对这一切早有心理准备。

    坐在他身旁的钟如一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牢牢抓住车厢内的扶手,差点没被这个一只眼司机骤然变得狂野的车技给甩出车去,连带着车厢后面那几箱子货也颠簸得乒乓作响,发出快要散架的声音。

    面包车一路疾驰上了沿海公路,车速这才稍稍放慢下来,始终沉默不语的阿占忽然开口对坐在后车厢的贺佳辰开口道:“贺少,‘狗仔’都甩掉了。”

    钟如一松开握住扶手的手,从后视镜里望向阿占表情漠然又缺乏血色的脸孔,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你再开快一点,别说‘狗仔’、我、就连后面的货都快要被你甩掉了。”

    贺佳辰“呵”了一声,显然觉得这个比喻异常生动而形象,然而后视镜里阿占的脸孔却丝毫没有发笑的迹象。

    钟如一不禁怀疑这个叫“阿占”的男人到底是面瘫还是缺少脸部神经,他滑动手机看了一眼临近十二点的时间,突然正色道:“要误点了。”

    贺佳辰今日跟人约好了十二点开始交易,眼看着十二点临近,而他们却至少还要二十来分钟才能到达约定的码头。

    误点跟爽约一样都是缺乏信誉的行为,尤其是对于眼下正需要在道上站稳脚跟、立下威望的贺佳辰来说。

    钟如一看了一眼前面阿占闷不做声的后脑勺,“换我来开吧,”他有自信能在十二点准时到达码头。

    然而贺佳辰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深不见底的双眼里找寻不出任何一丝慌乱的情绪,“如一,让他开。”

    他挑了挑眉,一时间竟有些拿不准贺佳辰到底怎么想的,却也不再提出要代为开车的要求。